情比金堅,至死不渝 ● 朱福妹

眷村裡的女人

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形容嫁娶之事,只得聽從命運安排。

小小年紀的朱福妹並不知道自己嫁給眼前的這個人,往後會過著怎樣的日子,但她仍舊帶著忐忑不安的心,嫁給了丈夫。

剛結婚時,她因為想家,經常在家裡哭,當時她才剛和先生認識,沒什麼感情;日子久了,在慢慢相處之下,她漸漸發現眼前這個男人,是個值得依靠一生的好男人,她說:「我覺得我嫁對了」。她與先生婚後生了四個孩子,縱使在那個艱困的時局裡養家不易,夫妻倆仍攜手撐過每一個難關:利用標會、養會,來維持家計;做家庭代工、替別人帶孩子,一起和丈夫走過無數個辛苦的歲月。

直到丈夫突然離世,她才知道,原來幸福如此短暫。

一晃眼十幾年過去了,想起丈夫已然不在身邊,朱福妹便潸然淚下,因為過去夫妻倆感情實在太好。 朱福妹說,在她先生走的前幾天才和他聊天提到:「嫁給你,我真是最幸福的一個,我很滿足、真的很幸運。」而後,久久走不出傷痛的朱福妹,將其對丈夫的想念寄託在手工藝品――十字繡上,她一針一線,縫製出多幅作品,努力轉移心思,這才漸漸走出丈夫離世的傷痛。

郭陳阿美與丈夫回大陸探親合影留念。(朱福妹提供)

後記:

有一次,朱福妹的先生請她把襯衫袖口改短一點,朱福妹立刻幫他修改。改好後先生一試穿,剛剛好,他很高興說:「打燈籠也找不到這種老婆。」朱福妹說:「你不是找到了嗎?」

 


賴添珍 ● 為母則強

眷村裡的女人

蔣夫人的重託—在婦聯會當工作隊長的日子

賴添珍,民國15年在福建永定出生。14歲時,因時局動亂,便跟隨家人步行至香港重新生活;直到日軍佔據香港時期,認識了當時為躲避日軍轟炸而逃到香港的先生「熊煥光」,加上先生做為情報人員,因當局考量而被調回台灣,全家人才又輾轉到了台灣生活。第四個兒子出生後,賴添珍一家人分配到新建好的忠勇新村裡的房子,而後眷村裡的每個人都叫她「熊媽媽」。

在忠勇新村的那段歲月,賴添珍因為不僅識字,更曾經在香港做過生意、為人做衣服,手藝精湛,因此受到蔣夫人極大的賞識,多次親口邀請她擔任婦聯隊隊長;但當時賴添珍因考量家中尚有五個年幼的孩子,若在照顧家庭之餘又要接手這項任務,她鐵定負荷不來、因而屢屢婉拒。

後因蔣夫人的堅持以及村長、村民的支持,賴添珍最終仍然接下婦聯隊隊長的職務,她深知自己任重道遠,且一做就是27年。在家庭即工廠政策的年代, 賴添珍引領著眷村的婦女們一同做著手工藝貼補家用, 如果做出來的成品品質不好,她還要負責聯繫,請交回來的那一個媽媽到家裡修改,或者是賴添珍全家老小都要幫忙、一起趕工修改,雖然辛苦,不過眷村裡的每個太太都很高興,因為生活改善了,日子就越來越好了。

時為婦聯隊隊長的賴添珍(右二)與村長、村民於忠勇新村大門前合影。(賴添珍女兒熊美琼女士提供)

無法兌現的承諾 ● 章慕安

眷村裡的女人

其實,能罵老蔣的是我們。

章慕安,民國36年生於江蘇鎮江,民國38年與父母、哥哥隨著部隊撤退到臺灣。

小小年紀很多事都是後來聽父母說的,可在她的印象裡,隱約還記得坐船的場景,船從舟山群島到臺灣,在高雄鳳山下船,再坐大卡車一路到屏東。

章慕安說,她的一輩子與眷村脫離不了關係,自己在眷村長大,也嫁給眷村子弟,直到年近半百才意識到自己成長的過程,原來是被老蔣騙了,原來是老蔣編了一個「反攻大陸夢」。

當聽到有人罵老蔣的時候,她就當笑話回說:「你們憑什麼罵老蔣?你們應該感謝他,該罵他的應該是我們。」章慕安認為,外省人才該罵老蔣,因為本省人都是土地擁有者,外省人當時都以為總有一天要回大陸,因此無須在臺灣置產,最終過盡了所有苦日子,都建立在「反攻大陸夢」的基礎上,直到今日也只剩萬千感慨。

情報局眷村「忠勇新村」改建前,章慕安與舊房子最後的合影。(章慕安提供)

黎秋蟬 ● 義無反顧的選擇

眷村裡的女人

眷村生活,點滴在心頭。

黎秋蟬,民國25年(昭和11年,西元1936年)出生於新竹竹東,日本時代名為黃春子,因為過繼給舅舅當女兒,所以姓黃,在日本政府投降、國民政府接管以後,黃春子也更名為黎秋蟬。

對黎秋蟬奶奶來說,從沒想過自己會在眷村生活一輩子。在她的童年中,是充滿日本文化的環境,那段躲防空演習的歲月、上學只能講日文、生活中充滿著「さよなら (再見)」、「 御機嫌よう (您好)」、「 おはよう御座います (早安)」,但隨著日本戰敗投降,她的「國家」,也跟著改變。

在國民政府撤退來臺以後,迎來更多與臺灣人民的文化背景與習慣大相逕庭的大陸軍人與百姓, 她重新學習所謂的「國語」,改姓、改名,學習新的歷史。她的國家,從日本,變成中華民國。

在她遇見在當軍人的先生後,一見如故,便決定與他結成連理,但是在她的原生家庭中,對於外省人非常排斥,甚至說出:「嫁給外省人,不如殺給豬吃」這種言論。但是她沒有放棄,決定嫁給軍人,從此成為眷村裡的女人。

當時情報局的子弟皆就讀雨聲國小。(黎秋蟬女士提供)

眷村成為她一生的歸屬,從年輕時代借油、借鹽、借麵粉,到現在聽老鄰居說說兒女近況和發發牢騷,這樣的情誼是黎秋蟬女士最珍惜的,如果問她,什麼是眷村文化?黎秋蟬會說:「眷村文化就是有人情味啦!」

抉擇 ● 陳蘇潔瑛

眷村裡的女人

是什麼樣的重大抉擇,使她終身難以釋懷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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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輕時的蘇潔瑛在動亂紛擾的局勢下,仍保有著一抹不凡的女性書香氣息。(蘇潔瑛女兒陳玉芬女士提供)

蘇潔瑛,廣東廣州人。出生於書香世家,後就讀廣州師範女子學校,無奈生逢戰亂時代,無法完成學業、順利畢業。幸運的是,她與結伴一生的丈夫相遇,兩人走過戰亂,跨越海峽兩岸,最終深根臺灣。

夫妻倆先後在廣州、海南島生下四個孩子。由於丈夫軍人的身分,且當時在廣州情治單位擔任無線電電報員,因此當電台隨軍隊遷到海南島的榆林港時,一家人才剛在該處生活了一陣子,不久中共竟也打到了海南島,所有人全數投降,只好撤退來台。

此時,蘇潔瑛面臨了她一生最痛的「抉擇」:由於當時軍船的空間有限,每位軍人最多只能帶上兩個孩子,蘇潔瑛最後沉痛地選擇帶著大兒子和仍在襁褓中的三兒子,留下大女兒和二兒子給父親照料。憶起離開那日,身為一個母親,必須忍痛與孩子分別,趁兩個孩子夜晚熟睡時悄悄離開,就是蘇潔瑛心中一輩子難以癒合的傷。直到兩岸能互通書信的時候,二兒子在信中寫道 :「若是知道父母會離去,那晚,他一定不會入睡」――父母親的離開,亦是他心上永遠無法抹滅的疤。